“陛下要是想学先帝,那俺没啥可说的,让俺去哪俺就去哪。不过,不过么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高殷把遮挡视线的褐黄色狰毛从眼前拨开,胃肠里的酸液一阵翻滚,说话时的语调也变得格外呛辣:
“有什么话就说!朕听着呢。”
“不过……陛下,俺请人给俺念过东征笔记,那上头说,先帝当年在马鞍上‘露头袒膊,昼夜不息行千余里,唯食肉饮水’。”面对天子的瞪视,高阿那肱多少有所退缩,但这个扁平脸盘的归化突厥人,最后还是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:
“俺,啊,臣的意思是,听这几句文章就知道,先帝肯定不是在大冬天出的塞……啊,呃,那个啥,陛下,这天要是冷了,好些事情可就没法做了,真是没法做了……”
说到最后,这位横冲军主已经有些颠三倒四了。不过,高殷能听懂他想表达的意思。没错,父皇那次出塞确实是在秋天,要是换了寒冬腊月……年轻皇帝想象一下凌晨时的刺骨寒冷,下意识地就是一阵哆嗦,冰凉的鼻头也开始胀痛起来。行啊,既然高阿那肱的谏言有理,那就没有驳回的必要,兵团就按照原计划安营扎寨,等到次日清晨点完了卯,再行出发吧。
在官道附近,有一座用夯土垒筑而成的破旧烽燧,同时也是方圆数里最高的一座建筑。高殷把中军大帐安在了烽燧脚下,等穹庐架好之后立即命人摆上炭盆龙榻,躺在床上继续研究刚看一半的《七胡纪略》。环绕烽燧所在的土包,四千人马正在按部就班地组装宿营营地,无数铁锤敲打叮叮当当声,听起来就像是颇有节奏的乐曲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