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啸宇记得那次投票,记得在最后一轮里于思曼怎样把他们俩的票都折成鸟的形状。“兰波”和“叶芝”都已经在前两轮给淘汰了,只剩下“梅花落”和“草生长”。于思曼说,“没有人看见草生长”当然不错,但那是外国人写的啊。在帕斯捷尔纳克和张枣之间,你感觉不到那种……嗯,那种微妙的、发自血缘的倾斜吗?
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,梅花便落满了南山。康啸宇念了好几遍,最后在于思曼的凝视中把票上的“草”改成了“花”。八比七,“梅花落”险胜,于思曼在回宿舍的路上踮起脚尖献上骄傲的初吻。她的睫毛在鼻翼两侧投下阴影,牙关紧闭。慌乱的康啸宇只能打着哆嗦在她嘴唇表面来回蹭。
康啸宇被三十年的时差震得微微晕眩。毕然的朗声大笑仿佛隔了一堵墙隐隐传进来。投票那会儿,毕然还没有加入诗社,却总是能把这段历史描述得栩栩如生,巧妙地融入他的演讲素材。他说不让一生中后悔的事情堆积成负能量是何等重要,他说落满梅花的南山是我们心底里最柔软的净土——但你不能陷进去,要不然净土就会成为沼泽。他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快,突然一个急停,把一个温暖宽厚的微笑抛向康啸宇——你瞧,我又拿陈年旧事来班门弄斧了。我差点儿忘了,我们这些人都是文艺的逃兵,只有你康老师才是专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