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各布讨厌医院,乙醚和消毒酒精的味道总让他犯恶心。他隐隐觉得良心不安,因为事故发生后他只来探望过汤姆·贝茨一次。令他却步的并不是那些神秘的壁画,他只是无法忍受同事灰白的面容、乱蓬蓬的头发和日渐消瘦的嶙峋身体。汤姆蜷缩在病床上,似乎在等待末日的降临。
“有好转吗?”他问护士,对方是个丰满的泰恩赛德人,挂着像毛毯一样温暖的笑容。
“啊,这倒是个难题。他曾短暂地苏醒过一两次,甚至喃喃自语地说了几句话,但是我们根本搞不懂他说的是什么。至于其他时候……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虽然活着就有希望,可是即便莉迪亚·贝茨也不得不接受在所难免的结局。
“我刚见过贝茨夫人。”
“啊,可怜的姑娘,对她而言太……太难了。”
护士拉了一把椅子摆在床边。贝茨喘着粗气,她低声说他可能又醒过来了。刺耳的呼吸声不由得令雅各布想起溺水的垂死者,挣扎在起起伏伏的海浪间,直至被大海夺走性命。
消毒剂的刺鼻气味和病床上粗重的呼吸声让雅各布浑身起鸡皮疙瘩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,自我厌恶的痛苦席卷了他。一个如师长般慷慨待他的前辈将不久于世。他却站在这里,捏着鼻子不敢看他,徒劳地挣扎着克服厌恶情绪。他自私地暗自祈祷贝茨千万不要趁他站在榻前时咽气。倘若最坏的状况不幸被他言中,他又该如何安慰那位遗孀呢?那似乎成了他的过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