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育既是令学者学做一个人,当然是为己不是为人,所学一定是向内着力,不是向外驰求。可是现在一班学者完全与这个意思相反,一意向外驰求,求富贵,求功名,甚至于气节也是有所为而为,把自己的身心性命抛到九霄云外,这还算是一个人吗?这还算是受了教育的吗?刘氏自己觉得非常痛心,有很沉痛的一段话,意义亦很浅近,我们不妨直接抄在下面:
今为学者下一顶门针,即“向外驰求”四字便做成一生病痛。吾侪试以之自反,无不悚然汗浃者。凡人自有生以后,耳濡目染,动与一切外物作缘,以是营营逐逐,将全副精神都用在外,其来旧矣。学者既有志于道,且将从来一切向外精神,尽与之反复身来,此后方有下手工夫可说。须知道不是外物,反求即是,故曰我欲仁斯仁至矣。无奈积习既久,如浪子亡家,失其归,即一面回头,一面仍往旧时缘,终不知在我为何物。又自以为我矣,曰吾求之身矣,不知其为躯壳矣。又自以为我矣,曰吾求之心矣,不知其口耳矣。又自以为我矣,曰吾求之性与命矣,不知其为名物象数也。求之于躯壳以外矣,求之于耳目愈外矣,求之于名物象数外之外矣,所谓一路向驰求也。所向是外,无往非外,一起居焉外,一饮食焉外,一动静语默焉外;时而存养焉外,时而省察焉外,时而迁善改过焉外——此又与于不学之甚者也。是故读书则以事科举,仕宦则以肥身家,勋业则以望公卿,气节则以邀声誉,文章则以腴听间,何莫而非向外之病乎?学者须发真实为我心,每日孜孜汲汲,只干办正我家当。……如此体认亲切,自起居食息以往,无非求在我者。及其求之而得,天地万物无非我有,绝不是功名富贵气节文章,所谓自得也。(《向外驰求说》)